秦皇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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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项规定出台之后，来的领导少了。现在我们也不是主要面向领导，我们也要生存，什么样的人都会接待。”
现在单位不敢再组织“疗养”了，但单位管理着各种协会，“新的疗养方式是由协会组织会员疗养，安排几个单位领导一同参加”。
“八项规定出台后，来的领导少了”
2014年12月中旬里的一天，北戴河东经路。才下午三点钟，路上就没啥人了。
这个夏季的海滨度假疗养胜地，冬天气温比北京还要低，前几天刚下了两场小雪。东经路两端的饭店、旅馆多数已关闭，不远处的海岸边除了几辆拉客的出租车，连当地居民也很少。
老虎石公园正对面，是中国煤矿工人北戴河疗养院。大门口的伸缩门已关闭多日。通过旁边的门走进疗养院，各个楼门和窗户都已上了封条，封条上写着“2014年11月4日封”。
“各个部委的疗养院基本上暑期结束就关门，有的开到10月份，最晚到11月中旬。”秦皇岛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北戴河区文化顾问孙志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北戴河的疗养院大都是上世纪50年代兴建。根据媒体报道，包括培训中心、疗养院、休养所在内种类繁多的中大型宾馆至少有280多家，其中中央国家机关疗养院就超过了100家。
“中央部委的几家大疗养院基本上不对外营业，国务院下属部委有一部分不对外营业，还有很多变成了内部培训中心。”据北戴河区文化顾问孙志升所知，部委的在职干部以往经常有去北戴河疗养的机会，八项规定出台后，大部分部委的这项福利都已取消，“有的疗养院对退下来的干部还是可以疗养的，实际上叫‘休养’”。
“这些部委经营的疗养机构，一般归部委机关服务局管理。”一位文化部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以前每年夏天，文化部里的职工都可以带薪去北戴河的疗养院休假4天，可免费带两名家属，“交通餐旅费全包，管一日三餐的自助餐，再开放一些运动、休闲场所”。
不过，八项规定之后，文化部的这项福利就取消了，“也没有其他形式替换。”他说。
“2014年北戴河的财政收入比较紧张。”孙志升对南方周末记者分析，“北戴河的发展有多方面因素促成，中央、省、市都要给予支持，仅靠自己的财政没法维持。”
八项规定之下，不仅北戴河疗养院受到影响，全国各地疗养院所都在寻找新的生存之道。
庐山疗养院于1953年建院，是卫生部全国首批组建的八大疗养院之一，现直属江西省卫计委管理。“原来计划经济的时候，各个单位有疗养指标，有经费下拨，只有一定级别的领导才能来疗养。”该疗养院负责市场营销的刘女士说，“八项规定出台之后，来的领导少了。现在我们也不是主要面向领导，我们也要生存，什么样的人都会接待。”
八项规定对北京龙脉温泉度假村的总体收入也有些影响，该度假村总经理王连勇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以前国家机关单位来的占我们总消费者的15%左右，现在减少了一半，到7%-8%。”
安徽省干部疗养院一位负责接待的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们是事业单位，合肥市能帮我们出一点，但自己也要赚一部分。”该疗养院用在疗养上的房间只有二三十间，如果对方是保健对象，单位就帮出钱，带家属的话房间费必须自己出，“一天大概一百多块钱”。“现在来保健的人少了。”
厦门市鼓浪屿干部疗养院，是一家归口中共厦门市委组织部管理、隶属于厦门市委老干部局的正县级全额拨款事业单位。“我们这边主要接待本市副局以上来疗养的干部，全国的比较少。”鼓浪屿干部疗养院一名接待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下半年是旺季。通常来这边疗养都是五天，最长的是十天。八项规定对疗养人数基本上没有影响，我自己没有感觉到。”
云南省干部疗养院承担着部分中央领导、省内干部，以及西藏、杭州、新疆等外省干部的疗养保健任务。“一年四季都有人来，没有明显的淡旺季，冬天人会多一点。”该疗养院一位接待人员透露：主要疗养项目就是温泉、泡澡、足疗，“八项规定没有影响到我们院，签了协议的那些单位每年都会来”。
现在哪些人还能疗养
由于八项规定的影响，2014年进驻各大疗养院的，多为退休干部。中国前驻菲律宾大使黄桂芳就是其中一个。
外交部现有三个休养点可供退休干部选择：北京通州和怀柔，退休干部每次去可以待四天；北戴河可以去一个礼拜。“2000年前，外交部还有无锡和大连休养点，现在都交给地方外办了。”黄桂芳透露，外交部有三千多名离退休干部，只能轮流去这几个疗养点。
外交部组织老干部疗养时，路费和伙食费自理，在外交部编制的老同志本人住宿费由单位交，家属每天则要交60元。黄桂芳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通常到了北戴河后，领队说一些安全注意事项，大家就自行活动了。”
一位中字头部委的官员透露，该部委在北戴河有一处培训中心，并不对外营业，“中央八项规定出台后，过去培训式休假还能带家属，现在不行了。2013年虽然照常去了北戴河，但是更注重‘培训’而不是‘休假’了”。
据北戴河区文化顾问孙志升了解，河北省在北戴河有一处面积很大的办事处，“2014年一些退下来的领导还是去休养了，不过给的待遇比往年要少多了”。
和退休干部相比，尚未退休的普通职工和基层公务员就很少有人能享受到疗养福利了，现在一般只有两种人：连续三年“优秀公务员”荣誉获得者和劳动模范。
以江苏省南京市为例，中共南京市机关工委与人社局会把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公务员的人员登记在册，规定他们可以享受疗养。“一般一个星期左右，到北戴河或者其他的国家规定的疗养地疗养。”南京市一位处级机关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优秀公务员拿一年不稀奇，连拿三年就很难了。因此大部分人没机会参加此类疗养。”
对于大部分干部或企业职工来说，获得“劳动模范”称号可能是享受疗养的正当途径。哈尔滨以前有市工会组织的疗养，参与人员包括劳模、先进工作者等。“通常来说，一般岁数大的先去，去过的就不安排了。一批走五六个，时间一两周。”一位哈尔滨处级干部说，“内容安排就是放松身心，游览景观之类；费用有的由工会出，有的是各单位报销。以前普通干部有组织旅游的，还可以带家属，近两三年都没有了。”
江苏省南通市总工会一位部长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优秀公务员是归组织部人事局管，总工会只负责组织劳模休养。只要获得市五一劳动奖章的都可以享受到疗养。”
“2014年南通市总工会总共组织了大约四百人疗养，主要去南通工人疗养院，有时候也会去工人汤山疗养院。”上述南通市总工会部长透露，“全国总工会和省总工会2013年开始加大劳模休养工作，2013年主要针对一线职工，以前也会接待劳模，但规模没有2014年这么大。”
2011年，南通康辉旅行社高级导游员徐彬获得了全国旅游系统劳动模范。2014年8月，徐彬等15名全国旅游系统劳动模范和先进工作者代表来到国家旅游局在北戴河的专属疗养点——北戴河金山宾馆进行为期一周的疗养。组织方国家旅游局和人社部承担了十五人的全部花费：路费、住宿以及伙食费用。
身体健康检查是行程排名前列个项目，“我们很多人都有职业病。”徐彬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疗养期间安排很简单，“上午在海边游泳，下午会组织研讨、观摩学习”。其间还有联谊活动，如各地代表会展示自己家乡的民族风情，每晚组织看“红色电影”，徐彬就看过一部张艺谋导演的《归来》。
不是每个先进工作者都能享受疗养机会。一位曾在2008至2009连续两年获得全国人大常委机关先进工作者的干部透露，他从来没有参加过单位组织的疗养，只是在2009年5月与18名各局级先进工作者赴甘肃学习调研了一周。他认为甘肃之行“完全与疗养无关”，一周中除了旅游以外，还有调研学习，包括与当地工人交流技术，在烈士墓前宣誓鲜花等，“回来后还举行座谈会，交流学习心得”。
人民大会堂管理局退休职工徐荣财在1989年被中组部评为全国先进工作者，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自己“从未参与全国总工会或其他组织为全国先进工作者举办的疗养活动”。
根据“财力”灵活“疗养”
基层公务员能享受到疗养待遇的少之又少。江苏一位区人社局副局长说，“疗养从来就是一个传说。一是单位里从未有人提过疗养这个概念；二是从未享受过疗养这个待遇。”
广西壮族自治区发改委一名干部对南方周末记者说：“我们所属的业务局从没组织过集体疗养，十八大之后谁都不敢顶风作案，连普通员工福利现在都很少。”
由于有据可查的疗养并不能满足广大公务员群体的需要，在中央八项规定出台之前，一些单位往往根据自身“财力”灵活实施“疗养”。
上述南京处级机关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江苏各个单位不一样，比如一些区政府机关和街道办事处人少，2013年之前，他们每年会组织一次到云南，新疆，或者西藏的“疗养”。各单位形式也不一样，有的单位让员工直接拿几千块钱的票据回来报销；有的单位集中出去，“为了增强凝聚力，给大家创造一个出去共同交流放松度假的机会”。
“我们单位最早每年给五百块钱，后来增加到一千块钱，两年一次疗养机会。单位集体组织出去，每人两千块钱肯定用掉，单位再掏一部分。每次一个星期左右。”上述南京市处级干部透露，“八项规定出台后，这些都没有了。”
山东某地方卫计委干部还透露，“这么多年我们单位从来没有疗养，也没有休假。不过，以前我们每年还出去搞个红色教育，比如去井冈山，顺便去江西等周边地方转转。有时候是分好几批去，一个人怎么也要花四五千，现在都不敢去了。”
八项规定严厉督导之下，依然有些地方仍有变相的疗养。长三角某经济发达城市政府公务员唐力（化名）发现，现在单位不敢再组织“疗养”了，但单位管理着各种协会，比如会计师协会等，“新的疗养方式是由协会组织会员疗养，安排几个单位领导一同参加，有的地方松，会把参加人员放松到科级的中层干部”。
“2013年我局下属两个协会分别组织了疗养，但我没资格参加。”唐力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一般下属协会的会员也乐意借此机会和领导加强交流。”
华东某省政府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我们省直机关现在还有疗养，一般至少正处、副厅以上级别，也有个别科级干部。每年大概有10%的名额，由省直机关工委组织，以工会的名义组织去黄山、庐山等地疗养。”
“八项规定没有关于疗养的针对性规定，但是有个补充规定——工会系统的任何待遇不变。”上述省直机关干部私下里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我们这种疗养相当于对表现好的职工鼓励和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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